2015-01-10

慢工總編與作者楊鈺琦採訪 - by dpi



之前我和鈺琦為dpi雜誌的採訪很認真的寫了很多內容,後來因篇幅有限,只刊出了一小部份,我們覺得可惜,就借工廠再刷的機會在blog上刊出完整的內容。

如果你看完對這部作品有興趣請參考這篇購買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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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 是否可以請鈺琦簡單地介紹自己?


A我唸的最後一所學校是復興商工。從小我就愛畫畫,但畫得不怎麼樣,國中的時候我差點去混幫派,上高中以後我就正常多了,因為功課很重,我的水彩又畫得很差,要花很多時間追進度,還好遇到很好的江健昌老師,要不然第一年真的很難熬。

本來畫畫真的很有趣,可是在某段工作的期間,畫圖對我來說只是勞力密集的重擔,壓力超大,生活不正常,學到了不好的作畫方法和態度,那個時期磨光我對畫畫原先最單純的喜愛。這幾年,透過畫動物,我好像一點一點地把畫畫的樂趣再找回來。

我是一個很需要環境單純、最好不要有太多變動的人,這樣我才能安心工作,我也不太喜歡公開露面談話,不過我知道這時代作者好像已經不能躲在山洞裡。



Q: 喜歡創作怎樣的題材呢?

A:跟動物有關的我都很喜歡!但目前畫最多的還是貓,因為家裡總是不缺貓,隨手撈一隻當模特兒都很方便。

我也很喜歡畫科幻的題材,腦子裡一直有很多這一類型的點子,只是還沒有具體創作出來。如果可以,我也希望能發展出一個完整的作品,而不是單張的插畫。

很多人都可以把動物畫得很可愛、很討喜,我畫的動物不見得讓所有人都感興趣。我漸漸想畫那不討喜的一面,不是說動物不美好,而是想畫出人類介入動物的生活之後,牠們的處境變得不再美好。


Q: 請問有沒有什麼人事物特別影響你的風格呢?

A:沒有特定的人事物影響我,我喜歡的東西一直都在改變,例如我以前只看得懂那種很學院派、技巧一看就很紮實的那種作品,可是這幾年下來,我越來越喜歡那些風格獨特、畫法有拙趣的作品,而且畫作中的內涵也變成我欣賞和學習的重點。坦白說我覺得我是慢熟,因為這種審美觀的拓展,有的人覺醒得很早,我就很慢。
 
我也不認為自己的風格已經定下來了。目前漫畫的感覺是偏向於比較硬、比較細的寫實黑白風格,插畫方面,雖然題材是輕鬆的,但技法也都是偏寫實,我一直希望自己能夠朝更簡練、更不追求技巧的表現方法來呈現作品,但又常常覺得自己最習慣的方法最好發揮,所以目前也還算是在跌跌撞撞嚐試當中。


Q: 為什麼會想以「企鵝」當作故事中女工的象徵?而不是其他動物呢?

A:  因為我本來就很喜歡企鵝,我常常在筆記本畫企鵝的怪表情和動作。有部黏土動畫「企鵝家族」(Pingu),我以前都會追著看,你們能想像一個男子對著X森幼幼台的動畫狂笑嗎?
而且我們人類的各種生產和消費活動早就已經影響到極地的生態圈,這些動物(北極熊、南極企鵝、南極鱈魚、各種海鳥、鯨魚等等)都深受其害,從這些動物當中挑一種來當主角,而非由人類當主角,對我來說是非常合理的。故事後面,媽媽離開塑膠娃娃工作,到魚罐頭加工廠上班,也是我特別設計過的,讓故事中的企鵝每天看的到又吃不到這些新鮮的魚。故事最後也和非法傾倒廢棄物、工作環境髒污、工人待遇過低有關。

在紀實漫畫工作坊上課的時候,當我提出要用企鵝來代替女工的時候,有幾個同學覺得很有反諷的味道,他們甚至馬上覺得在冰天雪地的地方開工廠,在輸送帶前面工作,有淒涼的感覺。

工廠內頁


Q: 您之前參加了慢工的紀實漫畫工作坊,是在什麼樣的機緣下參加的呢?可否和我們分享參加的過程和感想?

A: 是在我老婆實在看不下去我一直唉圖畫不出來,卻又一直看電視的情況下,幫我報名這個工作坊。上課之前我還想逃課,而且根本不知道要畫什麼。我們討論之後,才決定畫媽媽的故事。上完第一堂課,開始畫畫,那種想畫的感覺就回來了,加上同學之間會討論(同學們個個友善),而且課程有安排進度,要交作業,所以就很自然一格一格接著畫。所以有時候外在壓力(和威脅)是成長的必要條件。

我這個人很需要外人給我定工作的死線。以前上班的時候,我很要求自己不能拖到進度,一來我不喜歡影響到別人的工作,二來也是面子問題。一下了班,我就只想玩貓、看電視、打電動,偶爾才會接外稿,接了我就會皮繃緊乖乖畫圖,所以我很不喜歡接,都用「我要畫自己的圖」來婉拒,其實都只畫了一堆莫名奇妙的鉛筆線而已。

回到主題,所以上課充實自己是好事,特別是繳了不便宜的學費,想逃課還被當場抓包,這種時候,堅強地去上課對我們只有好沒有壞,你們看,我不就出版第一本書了嗎?而且還有人出錢出力幫我印得這麼漂亮。


Q: 可以和我們分享你的童年生活嗎?小時候是個怎樣的小孩呢?有沒有什麼和作品《工廠》連結的兒時回憶呢?

A: 我在上高中之前,基本上可以說是常常瞞著爸媽做盡蠢事的臭小孩,例如,我曾經跟同學在家裡放水鴛鴦和衝天炮,弄到整個客廳都是煙,還好房子沒燒掉。跟朋友偷偷借腳踏車,沒讓媽媽知道,自己騎著到處玩,結果去撞人家的「ㄆㄨㄣ桶車」(載餿水的三輪車),還被吃飽沒事做的鄰居發現,跑去跟我媽告狀。我還在很多課本上面畫了很多奇奇怪怪的圖,特別是女性圖片,從清朝女子到現代的女科學家,我都沒有放過的,都有幫她們加掛胸部,媽媽翻到以後,問我:「你是變態吼?怎麼畫那麼多ㄋㄟ ㄋㄟ?」

媽媽的工廠離幼稚園很近,所以她上班之前,會先牽我去幼稚園上學,然後她自己再走去上班。上學上了幾個月之後,突然感傷起來(後知後覺),每天看著媽媽離開的背影,就哭了起來,老師還跟媽媽說,我每天早上都在哭著想媽媽。有時候媽媽要加班,就會把姐姐或我帶去工廠。之前媽媽還沒當上領班的時候,如果有人來巡生產線,媽媽都要把姐姐藏在工作桌底下,等到帶我去的時候,媽媽已經是領班,我就可以公開出現讓大家賞玩,因為我小時候長得挺可愛的,跟現在完全不一樣,真不知道究竟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工廠漫畫中重現被媽媽送去幼稚園的畫面

Q: 以後的創作計畫是什麼呢?會繼續創作探討社會議題的故事嗎?

A:雖然有關注,不過一開始沒有打定主意就要往探討社會議題的方向走,也沒有限制自己只畫紀實題材。畫了《工廠》之後,本來是想畫跟流浪動物、非法走私保育類動物有關的故事,後來因為某些轉折,我的創作計劃做了調整,所以接下來會先成畫自己和一些街友相遇的故事。再更遠一點的計劃嘛,可能會和作家合作,製作幾本獨立刊物。但這都還只是想想而已,一切都要等第二本順利完成才有可能進行下去啊!
短篇新作 - RCA污染事件
 


Q: 是否可以請慢工總編簡單地介紹自己?


A: 我的祖父是白手起家做紡織廠的,父親繼承了祖父在桃園的工廠 ,經營不善,先是關了台灣廠,後來去了東莞,東莞廠幾年後也倒了。父親的工廠裡的這些工人過得是什麼樣的生活,工廠倒了以後何以維繼一直是我心中的疑問。可以說這個背景是我選擇做鈺琦的“工廠”的一個重要因素。其實我也很想做一本關於失敗企業家的故事,做為鈺琦這本書的另一個面向。

雖然是一個工廠老闆的女兒,我卻一直很嚮往勞動,大學唸劇場設計進入我人生中的第一個工廠(佈景工廠),在工廠裡敲敲打打和繪製大型佈景過了幾年,劇場的敘事和幻覺的製造是我很喜歡的東西,不過我慢慢轉向對現實的東西比較有興趣,所以開始嘗試做紀錄性的東西。在法國唸美術的幾年裡其實學校對我的影響不太大,但是和法國人談論現實世界的問題對我的思維有很大的影響,後來我到了中國西南的農村地方,這裡的現實是如此的巨大,巨大到你甚至很難再去看和現實無關的東西。

因為拍電影紀錄片的生活不太適合我的個性,後來輾轉的想到要做紀錄漫畫。於是我進入了我的第二座工廠- 慢工絹印廠,親自從頭到尾手工印刷裝幀了第一批近三百本的製作。


Q: 成立慢工出版的契機是什麼?

A:其實我一直喜歡畫畫也有看漫畫,但完全不算是一個漫畫迷,身邊也沒有多少這個行業的朋友。近幾年在東南亞半旅半居的遊走了好幾年後,世界觀受到了很大的改變,希望用一些好的紀錄作品呈現這些多元而不受重視的文化和生活。所以這個出版裡最重要的還是紀實這個因素,漫畫只是一個媒材。計劃是在十年間慢慢型成的,一直到朋友提議我用絹印去做我才真的覺得可行,覺得可行了以後就開始找作者、評估前三本的預算、建工作室、成立公司,有很多事其實都是開了頭以後再慢慢劈荊斬棘地前進,好像沒有什麼戲劇性的契機可言呢,老套的說一句機會要靠自己創造啊。
 

Q: 慢工出版的品質都非常細膩,是什麼讓慢工這麼堅持在這方面上?總編從小就是個相當愛書的小孩嗎?

A: 其實我只是喜歡看書沒有很愛書,我經常把書搞的爛爛的,還很享受破爛的美感。出國以前因為不想有牽掛也不想留太多東西在經常搬遷的媽媽家,就把書幾乎全數送人了。

所以慢工的品質其實不是出自於我對書的感情,是我對圖像類書籍和讀者的需求所做的思考。今日因為電子書的到來我們不得不好好思考紙本的意義,如果紙本的觸感、鮮活感、收藏性是它的價值,那麼我就把這個價值推到極至。圖像的東西你怎麼印它就和怎麼畫它一樣重要,紙質、紙色、墨的厚度、亮度都對視覺有影響,你開始講究一樣東西,其它的東西也不得不連帶的講究起來,不然東西就沒有完整性,價值會被拖下來。


Q: 都是怎樣發掘到有潛力的創作者?

A:現在的作者主要是透過部落格、新聞和身邊朋友找到的,其實有潛力的人太多了,我會說怎樣找到契合和適合的人才是最難的,對方必需對紀錄有興趣,我們的觀點不能有太大的落差,語言要能溝通,繪畫風格要能配合絹印,要會用掃描機會用網路等。我正在努力找東南亞這一塊的作者,找任何認識的人或不認識的單位詢問,有時甚至是到當地路上問正在畫畫的人,或者當地的出版社,這樣慢慢遍地式的搜尋喔。



Q: 作為一個出版人,您覺得可以透過什麼樣的方法讓作品登上國際舞台?

A: 以我個人的想法來說,第一件事你的作品要被翻譯,很多人會在國際書展銷售版權,但我這人不是這樣做事的,我就直接花錢花時間把它翻譯了,慢工的首版書有中英法三語,哪些藝術節適合就寄去,網站也做三語,有機會就和國外的獨立書店、媒體談,慢慢就會推出去了。

登上國際舞台其實是很虛幻的事,實際的部份是把書賣到國際的讀者手上並且回本,這當中有很多的困難,需要花的時間力氣都很多,所以不是所有人都想像我這樣瘋。我其實沒有考慮的很周密,而是抱著先做下去再說的心態,讓大家能看懂有反應了再考慮別的事。國際性對我來說是必要的,我沒有辦法只面向家鄉的人做書。做英文版因為英文的普及率最高,做法文版因為我熟悉這個語言,其實以後還希望和東南亞當地的出版社合作把整個系列出版為當地語系。之後會有一本印尼作者的原創作品,也希望直接以他們的母語推出。


巴黎知名獨立書店un regard modern
9歲的波蘭小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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